“兵凶战危,何况满清铁骑纵横天下,鲜有一败?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听说此次入卫,你不仅来了,而且手下主力尽出?”
听着杨嗣昌似乎在责骂自己,于望却是在其中听出一丝关爱和担忧,说起来,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杨嗣昌改的,这渊源论述起来,再发展到如今的关系,自己可不就是杨嗣昌铁打的嫡系人马?
于望心中微微一暖,大声道:“阁老,此次奴贼入寇,残害我地方百姓,小子身为朝廷武将,抵御抗击贼寇,责无旁贷!沙场征战,为我辈军人宿命之地,哪怕此次小子战死沙场,也不过马革裹尸而已!其他的,小子考虑不到这么多!”
“马革裹尸?”杨嗣昌瞪眼骂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的轻巧,此次鞑子大军号称铁骑二十万,往日我明军坚守城池,也是屡战屡败!更何况这野地浪战?你以为这打仗是随便嘴上说说的?”
“于望,我且问你,对于如今之形式,你的主张是什么?是赞同卢象升的决战策略吗?”
听到杨嗣昌问到这个关键问题,又是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自己,于望略微犹豫了一下,杨嗣昌的主张,谁人不知?但是自己确实也有些话要说,不然就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阁老!小子身为朝廷武官,自然听从朝廷调遣!朝廷有什么军令下来,小子执行必然没有二话!不过,阁老,有句话,小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罢,难道你我之间还不能坦诚相见吗?”
“小子以为,不论是战是守,都不是完全之策。如果决战,就有孤注一掷的危险,但如一味避战,则使敌之气焰日高,我之士气日馁,亦非善策。遇到该战的时候,还得鼓勇一战,也使东虏知我非不能战,横生要挟。”
“好好好!”杨嗣昌大为惊异,笑道:“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只呈血气之勇的愣头青,没想到你还知道有孤注一掷的危险?”
“难!真是难啊!”杨嗣昌感慨的道:“我的主张,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朝廷清议汹涌,满京师城百万士民都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这些坐诺画啸之辈,薄薄的两片嘴唇一动,无数重如泰山般的帽子就扣了下来!”
“况自古以来,”杨嗣昌沙哑着嗓子,又是气气的道:“未有内乱不止而能对外取胜者。故欲攘外,必先安内,此一定不移之理。今日国朝处境虽然危急万状,但究竟非南宋偏安局面可比。东虏虽迭次人塞,骚扰畿辅,然东起辽海,西至大同,雄关重镇,均在我手。故为国家打算,莫如对东虏施以羁摩之策,拖延时日,而对内一鼓剿灭诸流贼,一旦国家无内顾之忧,国朝即可整军经武,对东虏大张挞伐,以雪今日之耻,永绝边境之患,谅彼蕞尔小邦,偏处一隅,何能与大朝抗衡!”
看着杨嗣昌慷慨陈词,一脸的“忍辱负重”,一脸的悲怆,于望默然:不论这个杨嗣昌是不是建策正确,但是他呕心沥血,处处如何想着扭转国运,处处又是如何竭力去挽救这日薄西山的帝国,这点无人可以否认。
“退一万步说!早年鞑虏三次入塞,皆都兵临城下!然而之后皆是无果而返,此次他们大军入关,甚至连京师城都不靠近了,只是盘踞在通州一带,据消息称,鞑子大军似有南下的动静,这其中又是缘何?”
“因为早年鞑子大军三围京师,其时不仅京师城是墙高炮多,防卫森严,而且各地入卫的官军源源不断,你道鞑子不想攻下京师城?从而一举灭亡我国朝!非不欲,实不能也!于望,你看看,这次鞑子大军索性连京师城都不看一眼了,只是盘算着南下劫掠,因为他们也知道想一举拿下京师城根本是痴人说梦话!”
“正因为我朝持满不发的政策,囤积重兵,对峙而不战,只要我国朝官军主力尚在,鞑子大军就会有顾忌之心!想想如今在叫嚣的那些清流、士民吧!他们扰民误国有术,保家卫国无能,整日价喊叫决战,决战!”
“漂亮话,人人会说!难道我杨嗣昌天生痴傻,这么简单不费力的话都说不出口?就活该遭受他人唾骂?”
“于望啊于望,今日名词之滥用,未有如‘汉奸’二字者也。嘿嘿··,这些所谓的清流,所谓名高望重的耆德硕老,不顾形格势禁、不察来龙去脉、不问细节情由,动辄冠我以‘汉奸’之大帽,其鞠躬尽瘁者受累又受辱,袖手旁观者得闲又得‘荣’,众口铄金,黑白颠倒,令办事人逡巡不敢向前,其貌似爱国,实乃误国、亡国,他等人倒颇类似汉奸之所为···”
“如今大势,在我自身亦算为君父分谤,形格势禁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便我杨嗣昌不忍辱负重,不和东虏求和,鞑子兵纵横京畿大地,莫非便可‘权不丧’而‘国不辱’?”
“如果,我真的迎合那些所谓的主流言论,不计后果,聚集大军和鞑子决战,那么要是一战而败,接下来呢?”
杨嗣昌说话越来越严厉,简直是叱骂了:“如此一来,官军精锐尽丧,鞑子大军起了窥视京城之意,之后铁蹄进逼,那时候指望谁来守护京师?指望那些指手画脚,夸夸其谈的鼠辈们会拿起刀枪上城墙么?笑话!···这国朝三百年天下,就亡在我辈这一代手中?绝无可能!”
听着杨嗣昌的怒抒心怀,于望也是悚然而惊。真是屁股决定脑袋,相比中底层民众的不管不顾,不认识官军武备的彻底糜烂不堪战,一意要蛮干,作为枢辅的杨嗣昌会考虑到更多。
听到杨嗣昌说起兵败的后果,于望也是震惊了,因为···,实实在在的,于望确实没有想过兵败会有亡国的危险!可叹的是,于望如今不过是初步站稳脚跟,作为一区区游击,率着几千官军,又如何能左右这天下大势?
这样一来,此刻于望上头有两大上司,一个要豪赌一把,一个坚决不赌!且不管谁最后占得上风,只是,如今的大明国···,还有本钱么?还赌得起么?
在发完了牢骚后,杨嗣昌也是忽的失笑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对着初次见面的于望唠叨了这么许久,或许是这段时日,自己内心之焦灼、凄惶、苦闷实在是压抑的太久了?
于是,杨嗣昌转而叮嘱道:“于望,你这次率全部官兵入援,其志可嘉!也大大给我长脸!不过,接下来你调防后,遇到奴兵可不要过于拼命,务必保全自家性命。”
于望真心实意地向杨嗣昌道谢,杨嗣昌语气中的关怀之意毕竟还是听得出来的,他心下微叹:“放眼如今大明,你不拼命,他不拼命的,也就剩我汉家军敢拼命了,所以···不拼命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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