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祁比我早拜入师门,是我师父剑流离的第二个弟子。
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几岁上的太和山,又经过师父怎样的教导,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好像就已是一个没心没肺、成天只知道贪玩耍赖的废柴师兄。
当我追问师父他的来历时,师父总是乱七八糟说一通,而当我去问他时,他却又总爱嬉皮笑脸的糊弄过去。
故而我不曾设想过,原来他不是生就这样乐观的没脸没皮的天性,原来他也有着这样一段令人听之叹息的过往。
我终于明白,他既不如我一样是孤儿,为何却也从来不言及家人。每每追问,他也总是避而不谈。
想来,他非是不言,而是无人可言;非是不谈,而是不敢去谈。
与他相识十余年,不想今夜竟可这般靠近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让我与他同悲的同时,不由也在心底生了一丝微微的庆幸。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呐。
为了隐藏这种不对头的心理,我便寻了另一个话题问他:“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明日要见你那人,与叶府有关系?”
他点了点头,眸光一沉:“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那个女人...我心下微诧,险些就将“是你弟弟么?”这一句脱口而出,幸而及时止住,委婉道了另一句:“他来找你,是要一件东西?可他贵为叶家的嫡子,又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而你却有的呢?”
他闻言嘴角提了一个轻浮的笑:“你说对了,他虽是叶家嫡子,可也的确有一样东西,非他所能拥有。”
“?”
“我娘死后,我爹遵循正妻的礼仪为她办了一场丧事,并为她守灵七天七夜。我当时觉得他甚为虚伪,我娘活着的时候,他不能给她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如今她已不在这世上了,他才追悔莫及,做那些毫无用处的派头又给谁来看?”他轻言嘲讽,眉梢眼角一股不屑的气息,“待我娘下葬以后,我认为叶府再无一个值得我留下的理由,恰逢那时,师父作为纯阳宫的后起之秀,正在四处拜访各大武林世家。我便求他带我走,并自愿离家上太和山。尽管那时,我才将满六岁。”
“六岁?”我有些讶,竟比我入纯阳宫时还小一岁有余,“你爹既对你有歉疚之心,只怕是舍不得放你走罢?”
他轻哼了一声:“他不放我走又如何?这叶家早已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叶家,府上多的是人盼着我走,走得越远越好,若是能死在外边,那就更好。迫于压力,他也只好妥协。我离开时,他曾私下召我到他房中,对我表达了过去的忏悔,并说,他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我娘。我只是冷淡的看着他,一如他那日冷淡的看着娘在众人面前垂泪。最后,他见我仍然无动于衷,只好叹息着叫我到跟前,递给我一道令牌,并嘱咐我日后行走江湖,莫忘记将此物带在身上,可以保我平安。”
我大感好奇:“什么令牌?我怎么从不见你戴过?快快,拿出来我瞅瞅。”
“...他赠的东西,我怎会肯随身携带。”他平淡的睨了我一眼,接着道:“很快,我就随师父上了太和山,一直以为这东西就是个普通的护身符。但后来才知道,这块令牌大有用处,甚至可以凭着它号令江湖上的四方豪杰。可以说,拥有此物之人,才算得上名正言顺的叶家继承人。”
我哑口无言了半晌,随即试探性的问道:“这东西这么厉害?那么即是说,你爹的意思,是让你...让你做下一任叶家的主人?”
他眼中流露出嫌恶的神情:“不知他是如何打算,但我并没有此种意愿,叶府世家的人情冷暖我已看得太多,余生也不想再有所接触。只是...”顿了一下,他脸上浮现出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只是他手中没有这块令牌,来日继承叶府,多少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罢。”
我诧了一诧,随即很快明白了他所指的人是谁,便附和:“对,你就藏着,埋土里烂掉也不要给他!”我气冲冲的道,“他们以前那样对你,凭什么还要你将令牌拱手相送?咱就不给,气死丫的!”
他先前脸上的阴霾终于退去些许,朝着我无声的笑了:“不愧是小师妹,此想法与师兄不谋而合。只不过,”他俊朗的眉毛又是微微一皱,“听适才杜若所转告,他特意说出知道我住在哪里...只怕是想拿雪霏与你的安全作为交换的条件。”
“...真是太卑鄙了,尽做些这种下三滥的事,简直为我武林人士所不齿!”我咬牙切齿的道,“师兄,你别怂,咱们宁死不屈!”
他望着我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傻丫头,什么死不死的,还不到这样的境地。”他边说,边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宠溺:“我怎会让你...和雪霏涉及到这种不确定的危险里。人,我还是要去见的,只是东西给不给,便要再二说了。”
我被他揉的有点晕乎乎的:“是吗?那,那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他迅速将手缩了回去,斩钉截铁的道:“不许去。”
我扯着他的袖子耍赖:“哎呀,你就带我一齐去嘛。我会很乖,很听话,绝对不给你惹乱子!”
“不行。”他神色冷冷。
“就不能打个商量?”(可怜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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