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修炼,修的是『圣人道』。圣人并非与『权贵有关』,而修炼的始终不离『人间道』。
出世修炼,修的是『神仙道』。神仙从不居于人世间,所以要么隐居山野、要么卧居天地之巅、与险为邻,独见另一番人间气象。同时,人性也将逐渐修炼成空,直到最后,不存『人性』,只存『神性』。
所以说,真正的『神佛』绝不会『怜悯』世人。
天地从未视人类为蝼蚁,把人类当作蝼蚁的,是神佛。
“你在厌世?”镇元子开始认真与唐僧『论道』。
唐僧沉思片刻,微摇头,说:“曾经厌世,但现在那心思已经十分淡了,就像是错身远去的感觉。”
镇元子点头,说:“想不到你已经选择好了。普通修士,若无人指点,这个地方很容易会走火入魔。”
“我也差一点。……我那时候觉得我已经「天下无敌」了,人间那些荣华富贵,我懂得,却不稀罕。我的道让我看清了人间的一切真相与本质,同时又对人间的那些琐事恩怨感到十分无聊,那时候我就不想活下去了。这样的人间,不值得我眷恋。”
“不错,厌世是修道的一关心魔,惨不透会死不瞑目。大彻大悟了也会变得「生无可恋」。许多修道者,都折在这一关上。”
唐僧点头。
“看你今日仍然愿意西天取经,这件事本身对自己好处不多,于修道成仙也无益。你选择的,应该是「圣人道」吧。因为什么?爱情?”
“因为爱,不是爱情。”唐僧隔着窗望外天空,寒风吹不散的晴朗,有时候在乌云边,也会变得『弱不禁风』。
“知道吗?我生命里,有一段时间,被人『软禁』的很彻底,或许该称为『绑架』更合适。那时候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愿意理解我的无辜,所有人,都把我当成『贪图女人财富』的小人,尽管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嘴巴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尽管我始终都是单身、尽管我根本没花过女人的一分钱……知道吗?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太难过,因为没人相信你的时候,我相信我自己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证明我自己,我只管门前一尺远,才不管她处如何胡说八道、狂卷风浪。——可也在那种时候,我有了挺我信我的『兄弟』!后来又有了『家人』,他们对我的信任,让我开始『苏醒』,开始觉得不能给他们丢脸,所以,我该『动一动』了。我要告诉相信我爱护我的人,他们是对的,我不是一个混蛋!”
“看来,你的心魔并不容易渡过。”镇元子叹息一声。
唐僧也叹,又叹又笑,说:“心魔啊,哪有那么容易熬过去呢。……且战且看,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原本被我置之不理的「小事情」,包藏着的竟然是「大危机」。曾经的「情情爱爱」也变了本质和味道,成了「弄虚作假图富贵、为她人做嫁衣裳」的倒霉事儿。……好在我早已无欲无求,也就由着她们了,哪里想得到,不止这些,更甚至,是在图谋借我之名「害人」!还是害我「最重要的人」。……还有企图渔翁得利的,搅乱一池清水,为了他们的利益,而甚至,不惜伤害「只是单纯喜欢我而想和我在一起的好女孩」。”
“之后呢?你是怎么解决,怎么战胜心魔的?”
唐僧挠挠头,捡起一只狗尾巴草叼在嘴角,说:“还能怎么解决呢。最决绝的方法,终结、净化。……无欲无求的我,能被人利用到的地方不多,也就只有女人这一件。女人太善变,今天对你好,明天又可能对你恶。我的麻烦和敌人又那么多,禁不起这样不稳定的女人存在,所以我干脆来一个,「釜底抽薪」。把情情爱爱全部终结掉,从此「空心、忘情、绝情」,净化身心,全心修炼。”
“哦?如此听起来,你应该「出世修炼」才对,人间遭遇既然如此丑陋又不光彩,以你心性的高洁,一定受不了这种肮脏。你为什么又选择了入世修炼呢?”
唐僧想起那些愿意爱护自己、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想起他们待自己的真诚,笑道:“因为兄弟。因为有兄弟们对我的不离不弃,有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想就算不见面也不要紧,我想陪在有他们存在的世界。——因为人间有他们,所以我不舍离去。我不卷帘人间,可我眷恋人间里的他们。我没有爱情,可我爱我的兄弟。”
镇元子听完,抚掌大笑,说:“爱情总离不开「欲」,难有真情。但你爱兄弟,这颗心便不会有任何欲望,如此觉醒的爱,才是真爱。以爱入道,人间道的根本!你果然「得道」了,难怪受命西天取经。果然是,舍你其谁?”
唐僧听完忍不住苦笑:“照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被坑是合情合理,我的人生悲剧也是恰如其分,我的悲哀更是理所应当,我的倒霉真是当仁不让?”
“你说呢?”
“……算了,反正都结束了。懒得再分辨。”唐僧忽然哈哈一笑:“天生我才必有用,受尽重伤独闭关。来日出关神依旧,要把人间笑欢颜。”
镇元子轻笑,说道:“看你道心已然坚固,恭喜恭喜。只有一句话要劝你。”
“什么?”
“情关难度勿自误,再遇情关莫轻入。不许佳人乱道心,先成家来后长情。”
唐僧如遇当头棒喝,只觉这一刻,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往日糊涂情爱、错情乱疯,那昏昏沉沉的一幕幕,就如同『昨日黄花』,秋落、冬埋,新春来时已无踪。
唐僧不禁心生感叹,喃喃道:
“昔年误认爱情身,总羡鸳鸯胜过仙。未明仙人不吃饭,人间温饱钱当先。苦情多在钱上找,多了虚伪少了跑。你若欲把爱情寻,金钱有碍切莫找。利与爱间无真爱,爱与苦间见真情。若要爱情喜和乐,利苦都要疏远离。”
唐僧这一通感叹,直接把镇元子搞晕了,不确定的问:“修「人间道」的,都如你这般……自讨苦吃吗?”
唐僧哈哈一笑:“你若没苦过,又怎么知道爱情是什么呢。——但我想听到我的『苦果』的后人不必再受我这样的苦头了。就算起初不屑信,等到吃了一样子的亏,也会及时『警醒』,不会如我这样钻牛角尖,最后空留一谈谈笑话。”
“但愿吧。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人间事,不是我们能够阻拦得到的,为情所困的人,绝大多数都会一生不得脱。如你这般以「道心」自救的,太离奇,世间本就少有。可世人心思多,欲望也多,若深陷爱情的欲望里,又如何是你我两句话就可以点醒,而后大彻大悟,自救自知的呢。”
镇元子沉沉一叹:“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唐僧也叹:“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镇元子手摸过拂尘:“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间一场醉。”
唐僧叼着狗尾巴草:“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酒醉酒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若那贫贱比富贵,一在平地一在天。若那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镇元子叫了一声“好!”,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嵩人。”
唐僧认真点头:“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你笑你便笑,你狂你便狂。我穷我自量,何须东墙花。”
镇元子和唐僧对视一眼,齐仰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吴承恩从没经历过那些情爱苦楚,这会儿听的只觉得矫情难受,忍不住插嘴道:“两位师傅,西天取经还没结束呢,咱们是不是该及早练功了?……这还没到一杯清茶续佳话的时候呢。”
“对对对!练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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