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武帝三伐匈奴,汉骑大显军威,难道今日我大汉铁骑敌不过塞外蛮夷?”桓帝不悦道。
宣酆心中暗叹桓帝只知其表,不思其里,依然耐心解释道:“昔日汉武之功并非如此轻易可得,乃是三代明君共力所获,一者经文景二帝励精图治,国富民强,钱粮充盈,人力充足,兵源优良;二者武帝雄才大略,刚毅果断,倚仗先人积攒之资,广育良马,选拔健士,又拔擢卫青、霍去病等名将与行伍之间,日夜操练,故而汉军铁骑精锐善战;三者当时匈奴内部不定,人心不齐,难以尽心共事,武帝趁机联同乌桓、乌孙、丁零等族,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先后以河南之战、河西之战,分而治之,最后漠北一战,大破匈奴,创不世之功。”
“爱卿之言,确是真知灼见,朕从未想到此处”,桓帝思忖良久,悲怆叹道:“如今国库空虚,朝堂不宁,西羌犹如哽喉之刺,鲜卑好比背上暗疮,朕也只能尽人事了。”
宣酆鼓励道:“陛下万不可灰心,当年汉武虽北击匈奴大胜,却也耗尽国库,人丁锐减,三代明君所备之资,消耗殆尽,天下困苦,国势不稳,是故武帝晚年向天下罪己,以稳民心;如今鲜卑虽逞威北疆,却远远不及昔日匈奴,陛下宜先平西羌,收揽羌人为己所用,几万精骑唾手可得,而后征召并、凉、幽三州擅骑之士,联结乌桓、匈奴、扶余等北方夷族,共讨鲜卑。”
听完宣酆之言,桓帝久久不语,沉虑半晌,才愁道:“自诛除梁氏以来,朝廷与西羌连年征战,耗尽国库,然羌患至今未平,皆因朕举棋不定,纠结与剿、抚二者之间;后段颎一战平西羌,朕决心不再宽纵异族,兴兵讨伐,以绝后患,只是心中担忧鲜卑趁机入寇,爱卿有何良策?”
“昔日匈奴为患,高祖率军征讨,因不知敌情,而受困白登,不得已用和亲之策安抚冒顿,后励精图治,才有武帝北伐匈奴之功”,宣酆见桓帝听得专注,心中宽慰,继续说道:“今鲜卑远居塞外,生于草原,占尽地利;建帐弹汉,号令畅通,人事和协;檀石槐又四处打探我军虚实,而汉军对鲜卑知之甚少,故而臣以为可先安抚鲜卑,派人查探鲜卑军情,待陛下平定羌人,休养生息之后,再图鲜卑。”
桓帝气急问道:“莫非你要朕效仿高祖,遣使与鲜卑和亲?”
“自古成大事者,无不历经屈辱挫败,却依然百折不挠,至死不休,高祖英雄一世,荡关中,斩项羽,亦有白登之困”,宣酆咬牙说道。
桓帝甩手打断,怒道:“休要与朕言高祖、光武之事,朕自知比不得他们。”
宣酆看着满脸怒气的桓帝,赶忙止住,冷汗直起,侍立一旁低头不语。半晌之后,桓帝才问道:“檀石槐比之冒顿如何?”
“不如冒顿,不过也可算是草原枭雄”,宣酆低声奏道:“檀石槐自幼为其父母所弃,孤苦伶仃,却奋发图强,终一统鲜卑,绝非庸才!”
桓帝好奇道:“为父母所弃,这是为何?”
“呵呵,这倒是一桩趣闻”,宣酆笑道:“檀石槐之父投鹿侯,与括跋氏之女成婚不足三日,即从军征战,三年后归家,其妻恰巧生下一子,投鹿侯大怒欲杀婴孩。”
“这婴孩便是檀石槐”,桓帝问道。
宣酆点头称是,继续说道:“投鹿侯之妻不得已谎称昼行遇雷电,仰天而观,雷电入口,归家之后才发现忽而有孕,十月产子,颇为奇异!其妻劝投鹿侯抚育此子,投鹿侯仍不相信,其妻只得将婴孩送至娘家收养,取名檀石槐。”
“哼,想必是投鹿侯之妻不守妇道,趁投鹿侯在外之机,与人苟合才生下檀石槐”,桓帝冷哼道:“这等,不知羞耻,投鹿侯当杀之。”
宣酆轻蔑道:“鲜卑乃塞外胡夷,不懂礼教,成婚并不奉行媒妁之言,常劫掠女子入部落中,私行交合,而后男方再以牛羊为聘礼,为妻家服役一年即可;其他诸如父兄死,后继者以母嫂为妻等诸多有违人伦之举,实是难以启齿。”
“咦”,桓帝又想起拓跋氏,问道:“这拓跋氏可是鲜卑拓拔部?”
宣酆听此一问,惊诧莫名,未想到桓帝连拓拔部也不知晓,又是说道:“正是拓拔部,鲜卑人以十姓为贵,分别是丘穆陵氏、独孤氏、步六孤氏、贺赖氏、贺楼氏、勿忸氏、纥奚氏、尉迟氏、贺倪氏、括跋氏,投鹿侯不敢惩处其妻,亦是心惧拓拔部。”
此后,桓帝时常召宣酆入宫觐见,听宣酆诉说鲜卑奇闻轶事,君臣二人越发亲近。这年冬季十一月,经宦官极力推荐,桓帝罢免刘茂,擢升光禄勋宣酆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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