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启发这里随口吩咐,这里又引了二位好友进了书房。不多时,一名老仆奉上简单的酒菜,搬出三副杯筷,布在书房桌上。
郑启发等到老仆退出,关上了书房门,说道:“黄兄,吕兄,万事不谈,先喝三杯!”
黄梨关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吕晚林却自斟自饮,一口气咂干了四五杯。
郑启发笑道:“黄兄此来,心事重重,却不知我辈文人最讲究的就是培养心性,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权当盖棉被了,何至于此?来,来,来,咱兄弟三人喝几个!”
吕晚林道:“正是,正是。”
随即吕晚林又提起酒杯,高声吟道:“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哈哈哈,这个世道,穷也苦,富也愁,唯独明哲保身,才是处世大道啊!”
“晚村兄,你这两句古诗,真是道尽了人间真昧,有了此诗,当得浮一大白。”
听着郑吕二人一唱一和,黄梨关却是冷笑道:“如今天下崩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两位如此自说自话,还明哲保身,如何保?这岂不是掩耳盗铃?”
他一抬头,却见到壁上挂着一幅高约三尺,宽约丈许的大画,绘的是一大片穷山恶水。山水里却又是鬼影重重,里面隐现了无数厉鬼在被阴曹有司职官勾魂摄魄,这些地府使者或手执哭丧棒,或挥舞脚镣手铐在缉拿诸多怨鬼。
画中黄月高小,愁云惨雾,阴雨连绵,尤其是里面有两只狰狞凶恶的牛头马面呼喝直欲破纸而出,期间笔势阴柔,气象阴森,他不禁悚然起身观摩,只见画上只题了四个大字:“百鬼夜行”。
黄梨关不禁说道:“看这笔路,当是郑兄最新的丹青了?”
郑启发道:“正是。”
黄梨关道:“此画虽然风格阴柔凄厉了些,不过如此好画,如何却无题跋?”
吕晚林此刻也靠近了观赏,不禁叹道:“郑兄此画,仿佛颇有深意。既然他一不落款,二无题跋。咱两人便题上几句如何?”
郑启发笑道:“两位兄长既有雅兴,愚弟必当亲自笔墨伺候!”
黄梨关细细观看此画,又叹息道:“画是好画,但令人一见之下,却胸臆间顿生郁积之气。”
吕晚林虽然平时看起来豪放,却是极为心细,道:“诗言志,画洒情。看我汉家如此大好江山,却充斥了魑魅魍魉,人间正道如此沦落,我辈却忍气吞声,偷生其间,实令人悲愤填膺。启发兄一手的好墨宝,三尺丹青居然直接就将胸意笔表而出。”
黄梨关颔首道:“此言不错!”
“两位兄长所言极是!唉!愚弟每读史,观天下之乱,人心丧乱莫过于本朝!当今大明,人心早无古时谨守纯朴的德行,期间文人无行,武人无品,商人无义,阉人无耻,贼寇凶残,老天不仁,关外奴贼视我大明百姓为鱼肉,如此···神州眼看就要陆沉,汉家子民又安能不苦?”
一说这个,三人都是唏嘘不已,不一会,黄梨关取下画来,扫清了桌上的简单酒菜,平铺于上。郑启发研起了墨,黄梨关提笔沉吟半晌,便在画上振笔直书。
顷刻七字落成,只见诗云:“新鬼烦冤旧鬼哭。”
吕晚林也没有了兴致盎然的心情,他接过了毛笔,不假思索又续写上:“天阴雨湿声啾啾!”
“两位兄长的题词简直是入木三分!愚弟这幅百鬼夜行图,终得二兄画龙点睛,何其幸也!”
“杜甫的兵车行又岂是非同小可?其诗言简意赅,正好引用于此,如此珠联璧合,岂不是美事?”
“岂敢!岂敢!诗圣杜甫何其人物也,不才才疏学浅,诚惶诚恐也!···”
“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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