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将令,战马踏阵,督战队向前,此战有进无退···骑兵逃,佐领斩!佐领逃,参领斩!参领逃,甲喇章京斩!···擂鼓向前!”
高高立马在土丘上的多铎明显注意到明军的火炮凶猛,早先他还显得淡定的神色,早已经变得神情狰狞。尤其他看到每次明军炮击都造成清骑的大面积混乱,期间有的勇士要向前冲,有人想要散开,有人想要逃走,在这样的不知所措之下,整个骑兵队列陷入了大乱中,他们拥挤碰撞,纠缠在一起。
除了已经开始混乱的冲击阵型,到目前来说,估计清骑在这一波波猛烈的炮火里,起码已经损失上千的勇士。
上千勇士啊!多铎的心里在滴血,历年的征战,他何曾有过如此惨重的损失?原本他计划用几百勇士的代价彻底歼灭于望部官军,哪曾想到,八千铁骑连明军的面都没有照到,就已经损失惨重。
现在在满清高层里,这些权贵手里的旗丁就是他们的本钱,一旦兵力损失严重,以后连说话都不能大声。没看看皇长子豪格如今熊成了啥样?况且各个亲王贝勒都争先恐后的把力量朝着自己手里收,哪怕每年的北上苦寒之地,搜山检海抓来了野女真人补充,那也万万轮不到自己。
如果此战打了胜仗还好,那么损失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多铎越想越是不敢想下去,尤其是哥哥多尔衮明日就到,到时候如何交代?
战马踏阵?旁边的杜度和济尔哈朗都惊骇的互相对视一眼。
满清的叠阵战术一向是死兵在前,冲击到明军阵前,投掷钝重杀伤兵器,一沾即走,不会那么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只要一拨战士迂回,后一拨跟进,如此如潮不断攻击,必定能给明军足够的杀伤。
可是直接让战马踏阵,眼前明军已经摆明了不好惹的,到时候要是冲散了明军还好,如果明军顶住了,前面胶成一团,势必后续的冲阵要受阻。马队失去了马速,骑兵变成了骑着马的步兵,这就直接和明军打起烂战起来吗?这又要损失多少勇士?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多铎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这个多铎是疯了吗?
“向前!向前冲击敌阵!违令者斩!”
很快的,一直盘踞在多铎身边的二百多巴雅喇亲兵出动督战了,他们铁骑滚滚向前,嘴里不断用满语严厉的呼号。
这些奴骑中,每人的甲上光芒闪闪,清一色白甲,是那种甲片外露的明甲。他们盔上长尾白缨,背上插着斜尖火炎背旗,一切都宣告了他们正是镶白旗里的精华-白甲兵。
这些精悍的白甲兵个个身躯不是雄奇就是矮壮强横,在他们白漆的铁头盔下,露出的是一双双暴戾的眼,他们持着各样兵器,或虎枪,或马槊,或狼牙棒,或重剑铁鞭等,背上佩着巨大的弓箭囊。
他们后发先至,马术是精良无比,他们滚滚向前穿插,越来越接近前线,他们手持着各样兵器,狂呼吼叫,气焰嚣张无比。
随着他们的督战,多铎的最新严令却是从后到前,层层传递过来。
本来冲阵的清骑已经大部混乱,他们也被明军这猛烈炮火吓到。说到清骑的攻势无形中放缓,其实不光是在明军的炮火下有损失,其实那么多战死的人马尸体横在必经之路上,他们要竭力控制坐骑,怎么可能快的起来?
然而,白甲兵一到,立马是违令者斩,迟疑者斩,稍有含糊就是一刀下去,人头高飞。他们手中又是连珠箭发,那漆了红色的无箭头箭只纷纷给远处的清兵点名。
清军军制中,只要战时,清兵身上给督战队用油漆箭只做标志,这已经是判了死刑。
顿时,刚刚迟疑不前的骑兵大队又开始涌动,只不过在眼下局面里,再快也快不起来。
不进已经无生,前进可未必就死。清骑大部虽然已经动摇了士气,可是在军法的生死威逼下,他们同样意识到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不管怎么样,虽然己方损失惨重,但是毕竟主力尚在,乘着人多冲过明军火炮封锁,不光能报仇,还有胜利的机会。如果错过这机会,不仅前功尽弃,这么多勇士白白送死,战后迎接自己的命运就是万劫不复。
况且在这样的危机紧迫中,或许也许有脑筋清醒的人,他们有了怯战的意识,可大家没什么别的选择,这样狭长的作战地带,后续马队蜂拥而至,退无可退,那么只有孤注一掷。
所以,这白甲兵一出动,所有的清骑都被激发出凶悍来,在望楼上的于望等人能看到扬天尘土中摇动的无数清军旗帜,滚滚清骑又开始亡命前冲,相比安肃之战,清军这次打的格外有韧性,没有因为损失惨重而引起的满盘溃散,而是持续的纵马狂奔冲阵。
尤其于望清楚的看到,很多清骑纷纷被前面累积的同伴尸身和死去的战马绊倒,他们的命运当然立刻就是被后面的马队踩成肉酱,可现在看来,清兵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看着如潮的清骑前赴后继,那轰隆隆的战马群虽然不时有折损,但是毕竟大部还是步步紧逼。清兵在拼命鞭笞战马下,无数的战马也爆发了烈性,也是狂嘶着,用尽了四蹄的力量,在沉重的马蹄敲击大地的同时,仿佛箭只般的往前窜。
如此看来,明军的火炮虽然猛烈,但是激发了凶悍的清骑再也无视,那冲阵先锋的马队在人仰马翻中愣是生生的逼近到明军的一百步外距离。因为在这样高速的马速下,本来清兵和明军间隔不过一里,而战马狂奔到最高速度时,一秒跑出的路程甚至超过十二米。
说实在的,这么短的距离,要不是一开始清骑的攻势就受挫,不然爬也爬到了。
先前林杰大骂清兵是野猪养的,他们这样高速的冲锋和汉家军的步军冲锋速度相比,可不就是野猪养的?
这一切,让在望楼上的杨国柱看来,清兵的攻势已经无从阻挡,而明军的火炮再无回天之力。
“到底是狗鞑子,若是我朝的兵马,早就该扭头逃了,他们居然还能继续向前冲?”还在于望身边的王力看到此种情形,也是惊讶的随口评点了句。
或许是于望的沉着,和王力的粗豪,感染了杨国柱,他压着焦虑道:
“历次大战,鞑子什么时候逃过?从来都是他们打,别人逃。早年清兵入寇山西,某参将带着五百家丁和几千官军对阵两个清兵牛录,那是压着鞑子打。可鞑子一直在那里撑着,反而越战越勇,最后反而是那参将下面的人顶不住先跑,结果几百鞑子又是反败为胜!这还是官军以多打少的时候,要是鞑子人一多,那气壮的很,何况目前他们几万重兵,兵力遥遥几倍于我?”
杨国柱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开始颤抖,因为满清骑兵越来越逼近了,于望那单薄的步军阵列能挡住骑兵冲阵吗?
“嘿嘿···,”听到杨国柱如此说话,王力那牛眼不屑的乜起来:“山西是山西,我汉家军是汉家军!要说鞑子逃跑,在我汉家军手里前后也有好几次,军门岂不闻安肃大战乎?我汉家军哪次不是以寡击众?”
听闻王力此言,似乎指桑骂槐,杨国柱再无他言,心道:罢了,罢了,我愧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巨鹿一逃,悔恨至今!今日果真要是兵败如山倒,我杨国柱当场战死就是,···没得时刻受人冷言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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