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崇祯忽然狂怒,双眼满是熊熊怒火,甚至明显能看到他太阳穴的青筋在腾腾跳动。
殿里气氛巨变,忽然,一声刺耳的“咣当”声音响起,原来却是皇帝猛地拿起案上的一个茶杯砸碎了。
面对如此可怕场景,所有服伺的太监宫女们个个提心吊胆,屏息无声,纷纷无声无息的跪伏在地,连头也不敢抬,心中恐惧至极。
崇祯帝暴怒的在殿里来回疾走,不时口中怒责出声,太监宫女们惶恐之余,却是屡屡听到皇爷在责骂洪承畴,其中尤其是陕西巡抚孙传庭。
原来,刚刚崇祯帝所看的奏折不是其他,正是昨晚就到的两封地方紧急塘报,一份是来自陕西潼关,一封来自河南。既然来自这两个地方,那么报告的事情肯定也就和官军剿匪有关。
至于皇帝为何昨晚没有当场第一时间就批阅,一个是每天应对的文书堆积如山,怎么处理都会有剩余,另一个却原来是崇祯有股不祥的感觉,所以他特地压后。
对于这来自潼关的塘报,崇祯很希望地方报告当地军民已经是搜索到了寇首李自成的尸体。
因为在先前的陕西剿匪战报里,陕西巡抚孙传庭在奏折上信誓旦旦,说什么潼关南原此役中,官军层层堵截包围,一战之下流寇李自成部尸积如山,全军覆没。尤其是当地百姓痛恨流贼,积极配合官府,地方自行组织乡勇围剿。在流贼大败后,纵有小股流匪得以逃窜,然而地方乡勇是八面张网,“遇则棒杀,秦贼遂尽”。
既然官军难得的把陕西流匪一股荡尽,十年惯匪寇首李自成得以诛杀,纵使官军没能把李自成等寇首生擒以用来在京师举行献俘大典,但是就算是找到了尸首,弃尸于市,用来振奋国人的军心、人心,那也是极好的。
然而,如果是喜报,皇帝手上收到的岂止一纸紧急塘报?地方潼关道道员,朝中大臣早就争先恐后的上书贺喜了。
果其不然,潼关塘报里声称已经得到的确切的消息,早先流寇李自成部在南原全军覆灭确实为真,然而李自成终究还是以区区十几骑的小股人马得以逃窜,目前潜伏在商洛山中。
河南的塘报更是简单,说是在地方又有流匪打起了李自成的旗号。他们甚至还攻打起了地方县城,以此用来和商洛山中的李自成呼应,其中匪首经过确认,正是李自成部中的积年老匪,说起来也是有名有号。
这个消息让崇祯帝心中登时起了乌云。相比崇祯登极的最初几年,如今的流匪在历年的征战中,成长的越来越快,和官军斗争也越来越有经验。
早年朝廷剿匪,区区几千官军追着几万的流匪打,那可是再正常不过。可是如今不行了,不说剿匪的战斗力越来越强,战术也越来越狡猾,就是规模也越来越大,所以最近几年凡是剿匪,朝廷莫不是举倾国之力。
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此积年老匪,如此流匪的骨干,一旦没有除恶务尽,而国朝偏偏连年大灾,神州大地就没有一年有风调雨顺的时候,这也造成了到处都是饥民,如果这一股漏网逆贼不迅速扑灭···天哪,这该怎么办呢!
国朝虽然两面开战,譬如这次满清入关,但是关外鞑虏再凶狠,也不过是烧杀掳掠,地方虽然受到摧残,但鞑虏毕竟到底还是要走的。如此,国朝收拾河山,整军备战,未免没有东山再起,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时刻。
而流匪则不同,他们肆意荼毒为祸国朝腹心地带,从根本上就是要从内部彻底摧垮国朝!
难道再来一次“十年未了之局”?
如今的国朝可谓奄奄一息,千疮百孔,再也折腾不起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大明江山离灭亡也不远了!
崇祯帝怔怔的重新坐倒在御椅上,在他当真目睹塘报的内容后,在这个寒冬腊月里,当真就如被人迎头浇了一瓢冷水,冻彻入骨。
累了!他真的累了,多年的江山社稷破败,都沉重的压在他那瘦削的肩膀上,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能好好和他分担一下的忠贞之士!面对没完没了的丧报,没完没了的国事操劳,他不仅身体累,心灵上更是累的无以复加。
大明这是怎么了?···不!不!不!塘报上的这些消息一定是假的!
本来瘫倒在龙椅上的崇祯忽然又坐直了腰骨,但是他的这个“希望”只在心上一闪就消逝了。
“嘿嘿嘿”,崇祯帝忽然惨笑起来,毕竟在他的经验中,凡是底下上报的祸事基本是真,反而喜事是九分有假。毕竟,多年的勤政经验也不是白给的。
“不,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能够中兴大明,一定可以!!!”
一时间崇祯的心绪幻变汹涌,愣愣出神。
“皇爷!···皇爷?”
神游天外的崇祯忽然被身边的太监呼唤拉回人间,他闻声身子一震,随即定了定神,刹那间,他那眼中的脆弱和迷茫消失得无影无踪,冷漠下来的神色顿时让他变得凛然威严而不可侵犯。
“皇爷,内阁大臣杨嗣昌觐见!”御案前,今日轮值的一太监正佝偻着身子,战战兢兢的禀报。
“叫他进来!”
“宣···内阁大臣杨嗣昌觐···见!”奉了皇爷的口谕,太监忙不迭的拉长了腔调,颁布了旨意。
说来,这么早的天,又还没有到上朝的时候。在平时,杨嗣昌万万没有来的如此迅速的道理。
奈何,国朝如今摊上了一个夙夜忧劳的君主,底下的大臣们的日子都不好过。连皇帝都日夜操劳,底下的大臣万万没有偷懒的道理,哪怕这些官员尸位素餐,根本没有事情要做,但是做做样子还是要的。在这些大臣中,首当其冲的尤其是内阁大臣,尤其现在又是在战时。
所以,在紫禁城内阁办公场所,如今也是内阁大臣每夜轮流值夜,随时处理紧急状况,和备皇帝的不时之诏。
昨夜,刚好轮到杨嗣昌轮值,这乌黑的天色里,得到皇帝传见的命令后,他不敢怠慢,匆匆打理了下仪容,马上就是快步赶来乾清宫。
在进了暖阁后,杨嗣昌三叩九拜,行了大礼,又得以皇帝的赐座,他直挺挺的坐直了腰杆,屏息静静的注视着帝国之君王。
殿里昏暗的灯光对杨嗣昌来说很是不习惯,作为士大夫出身的他,饱读诗书的他其实有自己的一番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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