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衣服收进包裹里,手指灵动地系了个结,而后挑眉道:“哦?那就代表,你能接受有人对你说善意的谎?”
“有的场合,的确需要一些……”我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你不行,你敢对我说谎试试看。”
他却只是笑而不语,等到把剑擦完,瞥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转回来,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以前没发现,你长得还不错。”我正愣神,且听他平稳道,“试试就试试。”
也许是宋衍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将我震慑住了,我只感觉脸上热热的,像有人放了一把火,径直烧到耳根,脑子也热热的。直到我们走出房间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试试就试试”,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这么个道貌岸然的皮囊全给他扒下来,无奈我正准备偷偷溜走,声音太大会惊醒师父。我只能忍了又忍,忍到最后,不知怎么的,有点委屈。
沈轻舟还没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我四处寻着,发现沧衣的房里,有灯火拓在门上的一个剪影。
那剪影俯下身,抱了她好一会儿,而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给她盖好被子才推门出来。剪影走到我面前,我发现那是沈轻舟。
他眼神淡淡的,我发现自沧衣走后,他做什么都是有气无力的,说话的声音也是虚的,好似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提起精神。他扫了一眼我正掐着宋衍胳膊的手,道:“走吧。”
虽然说是一起出发,但是沈轻舟一骑上马就飞快地驾马走了,像是等不及。只剩我跟宋衍在后面慢悠悠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将手搭在膝盖上:“我觉得沈轻舟对沧衣,还是有点意思的。”
他驾着马,没回头:“当然有意思,而且有的不是一点。”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沧衣,跟沧衣喜欢他的程度,差不多?”
“何止差不多,”他扯着缰绳道,“搞不好他的还要更多一些。你看沧衣那日遇袭,生命垂危的时候,他那个模样是完全心如死灰了,但是之前郑眉也病入膏肓的时候,他完全就是另一种担心。还有,后来他躺着不愿意醒,听说有念珀才转醒的,这代表沧衣活着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再看他刚刚跑得多快,我们载郑眉来这里的时候,他的速度又是如何的?”
“不一样嘛,毕竟那时郑眉只是生命垂危,而沧衣是死了。”
“既然总有办法救活一个死人,不过是她沉睡的时间不一样,那他为何如此焦急?”他回头看了一眼,“而且,你见过他吻郑眉的额头了?”
我一时怔忪,半晌觉得,沧衣是个可怜的姑娘。而后想到什么似的也回头去看,看到远处江府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一人挑着孤灯,站在门口寂寥地往我们这边看,灯火葳蕤,她却茕茕孑立。
我想,他们三个人,其实都是可怜人。
入夜,我渐渐在马车里睡着,醒来的时候天正蒙蒙亮,我发现自己还是维持着入睡的时候的姿势。
这么看来,其实我的睡相很好啊,没道理会一醒来就在宋衍胸口啊。还是,其实我是因为之前宋衍坐我旁边,而下意识往他身上靠?
越想越可怖,我掀开一边的小窗户去看周遭的景致,其实我们依旧还在山林中,只是旁边有溪水,远处正有头小鹿靠在岸边喝水。暖光一寸寸洒下来,映得水中碧波荡漾,我脑海里就闪过“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这句诗。(注:此诗出自梅尧臣《鲁山山行》)
宋衍拉开车帘问道:“醒了,那下去洗把脸罢。”
我看他面有一丝疲态,问道:“你驾了一夜车?要不你进来睡会儿,我替你驾?”
“你知道路?”
我摇头:“你可以告诉我嘛。”
“算了吧,”他笑,“我怕你开到水里去。”
我瞪他,起身跳了出去,清晨空气清新,也带着一丝丝凉意。洗完脸之后我觉得清醒了许多,却又有些冷,宋衍将袍子扔了过来。
马车继续前行,直到抵达花柳城,沈轻舟早已不知所踪。
我算是明白了,花柳城之所以叫花柳城,还真是个寻花问柳的好去处。这里几乎三步一家酒楼,十步一家青楼,门口的招客声不绝于耳,恍然间我竟觉得是自己走在青楼里,而不是青楼把我包裹着了。
我忍不住往宋衍身边靠了靠,他好笑道:“怎么了?她们是招揽男人的,又不是招你这种小姑娘的。”
我暗暗道:“这里青楼生意这么发达,肯定是需要很多小姑娘的,不一定所有的小姑娘都是自愿去的,但是为了满足这些青楼,肯定就会有人专门抓小姑娘,送进青楼。这个嘛,叫做市场与供求。”
我抓住他袖子的一角:“我武功虽然长进了不少,但人生地不熟,我还是有危险,你可要保护我啊。”
他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我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假如我像沧衣那样死了,你会像沈轻舟那样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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